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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變局中的土耳其 | 國家經濟系列

導語:《國家經濟》是『礪石商業(yè)評論』于2023年推出的一個重要文章專欄,試圖從經濟與人文融合的角度去解讀全球各個核心國家的最新發(fā)展,以歸納出不同國家經濟變遷背后的底層規(guī)律。本期為讀者帶來的國家是土耳其。

王劍 | 作者 礪石商業(yè)評論 | 出品

提到土耳其,不妨先問一個問題,這個國家的首都是哪?

相信很多人會脫口而出:伊斯坦布爾。

伊斯坦布爾,這座原名君士坦丁堡的古老城市曾是東羅馬帝國的首都,而且是全世界唯一橫跨亞洲和歐洲的城市;阿加莎偵探小說《東方快車謀殺案》中,那趟活躍于19-20世紀、橫貫歐亞大陸的傳奇列車,始發(fā)站也正是伊斯坦布爾。

不過,正確答案是地處土耳其中部的安卡拉,因為這里是被譽為“土耳其國父”凱末爾的“龍興之地”。

其實,不光世人對土耳其歷史文化有誤解,土耳其都覺得自己的國名容易招致誤會。

土耳其的英文國名是“Turkey”,英文直譯就是“火雞”(實為珍珠雞,因從土耳其銷往歐洲而得名“土耳其雞”,但這種禽類與“火雞”并無關系)的意思。

但“Turkey”俚語中又有“笨蛋、傻瓜”的含義,土耳其覺得很“受傷”,將其國名改為“Türkiye”,而且已被聯(lián)合國同意。

“Türkiye”其實算是個生造詞,“Türk”是“突厥人”的意思,“iye”是個所有格詞匯,表示“擁有”,合在一起就是“突厥人之地”。

其實,近代以來的土耳其人很少會自稱“突厥人”,而是以“奧斯曼人”自居。

因為歷史上的奧斯曼土耳其曾是橫跨歐亞非三大洲的超級帝國,也是15世紀至19世紀唯一能挑戰(zhàn)歐洲國家的伊斯蘭勢力。

時至今日,無論“突厥”還是“奧斯曼土耳其”早已湮沒于歷史長河之中,但土耳其依然在為爭取自己的國際地位不斷做著努力。

讓我們帶著好奇和尊重,不妨來深度了解下這個陌生的國度。

1

突厥與土耳其的歷史淵源

既然說到“突厥”,那就從這個詞開始吧。

可能除了土耳其,中國才是對“突厥”這個民族更為熟悉的國家。甚至從歷史角度來說,也是因為中國,才有了后來的土耳其人。

漢代以前,匈奴是統(tǒng)治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不過,匈奴并非單一的族群,而是眾多游牧部落的聯(lián)合體,包括了東胡、樓煩、屠各、丁零、突厥等。

突厥的前身正是匈奴統(tǒng)轄下的一個部落之一。據《北史》記載:“突厥者,蓋匈奴之別種也。姓阿史那氏。”

匈奴帝國在漢武帝時期被徹底擊潰,原本依附于匈奴的部落紛紛自立為王,出現(xiàn)了鮮卑、柔然等草原政權。

公元552年,阿史那氏族逐漸強大,聯(lián)合其他草原部落推翻了柔然汗國,建立了一個新的聯(lián)合體:突厥汗國。

公元567年,突厥又分裂為東、西兩部,其中東突厥乘中原戰(zhàn)亂,屢次越境騷擾。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之初,東突厥甚至一度攻到長安渭水便橋北,迫使李世民以重金獻上才退兵。

深感屈辱的唐太宗為此厲兵秣馬三年,于公元629年以李靖為帥,起兵北上,滅亡了東突厥。

公元657年,唐軍滅西突厥;公元745年,唐朝聯(lián)合回紇滅亡了殘余勢力建立的后突厥。

至此,突厥作為一個政權名字在中國歷史上徹底消失。

在此期間,被唐軍擊潰的一股西突厥部落沿咸海、里海、高加索一路西遷,抵達小亞細亞半島(今土耳其),與原本生活在這里的印歐語系民族融合,成為了今天土耳其人的祖先。

當時正是阿拉伯帝國的強盛時期,外來的突厥人只能表示臣服,選擇信奉伊斯蘭教,以換取生存資格。

經過300年的休養(yǎng)生息,突厥人趁阿拉伯帝國衰落,建立了塞爾柱帝國,范圍包括今天的土耳其、波斯(今伊朗)以及幾乎整個阿拉伯半島。

可惜,塞爾柱帝國運氣不佳,帝國旗號還沒打出多久,就被新生的蒙古大軍打得落花流水。

突厥人只好再次表示臣服,苦苦熬到蒙古帝國衰敗后,才于1299年,在另一支突厥首領奧斯曼的帶領下,建立起奧斯曼帝國。

彼時,面對歐洲如火如荼的基督教文明,奧斯曼也成為世界上最后一個能與之相抗衡的伊斯蘭國家。

雖然實力遠不如歐洲的東羅馬帝國強大,可奧斯曼帝國的統(tǒng)治者很清楚,要在敵人眼皮底下“討生活”,就得主動迎戰(zhàn),打到對方徹底不敢小瞧自己。

1326年,崛起的奧斯曼帝國不斷向西擴張,侵占了不少東羅馬帝國原有國土,直至與其首都君士坦丁堡隔海相望。

為了徹底擊敗東羅馬在歐亞勢力,奧斯曼帝國隨后幾位繼任者以伊斯蘭“圣戰(zhàn)”名義,招募了大量穆斯林勇士加盟,不斷對東羅馬帝國發(fā)起攻擊。

最終,1453年5月29日,君士坦丁堡城破,不可一世的東羅馬帝國被奧斯曼滅亡,君士坦丁堡被改名為伊斯坦布爾。

實力大增的奧斯曼帝國自此開始“拳打腳踢”,疆土面積一擴再擴,睥睨天下。

全盛時期的奧斯曼帝國地跨亞非歐三大洲,分為31個省,疆域從阿爾及利亞直抵兩河流域和波斯灣,從克里米亞和匈牙利一直延伸到也門,控制了三分之二的地中海和整個紅海以及黑海。

這時期,歐洲被奧斯曼帝國嚇壞了,打也打不過,只能將其描述為恐怖又暴力的“野蠻人”。

罵確實比打有用,這使得“土耳其”在很多歐洲詞匯表述中,至今都具有負面的含義。

新生的奧斯曼帝國地處歐亞中心,等于扼住了東西方貿易的咽喉,也徹底斷絕了歐洲商人經地中海去往亞洲的通道。

不敢招惹奧斯曼帝國的西歐各國只好另辟蹊徑,從陌生的海洋開辟航道,從而拉開了大航海時代的序幕。

2

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隕落

極盛而衰,這是歷史上各個王朝不變的定律。

奧斯曼帝國雖然阻隔了歐洲前往亞洲的海路,卻無意中促使西歐國家通過征服海洋成為強國,可自己的經濟卻由此停滯不前,影響力大不如從前。

在600年國祚的最后200年里,奧斯曼帝國和近代中國一樣,在西方列強面前倍感屈辱。

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奧斯曼憑借家大業(yè)大苦撐到了19世紀,撞上了日益強盛的沙俄帝國。

沙俄為了向西亞擴張,急于打通黑海通往地中海的出海口,與奧斯曼帝國混戰(zhàn)了兩百年,彼此進行了幾十次戰(zhàn)爭,互有勝負,但也讓奧斯曼的國力消耗殆盡。

面對歐洲強國的軍事技術快速發(fā)展,已經對奧斯曼帝國形成直接威脅,土耳其人開始坐立不安。

與此同時,歐洲民族主義開始興起,奧斯曼帝國亦不能幸免。

先是希臘在英、法、俄三國的干涉下宣布獨立,與土耳其反目為仇,相互交戰(zhàn)多年;隨后,歐洲的塞爾維亞、黑山、摩爾多瓦、塞爾維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也紛紛宣布脫離帝國獨立。

到20世紀初,東南歐國家的民族主義崛起,組成巴爾干同盟也向奧斯曼帝國開戰(zhàn),使得土耳其人丟失了除東色雷斯及埃迪爾內以外的所有巴爾干領地。

正所謂“墻倒眾人推”,看到奧斯曼的衰敗以及歐洲國家的強盛,帝國曾經最堅定的“擁躉”穆斯林集團阿拉伯人脫離帝國紛紛獨立。

一戰(zhàn)爆發(fā)后,奧斯曼帝國因為嫉恨英、法、俄三國,堅定站在以德國為首的同盟國一方。

最終,站錯隊的奧斯曼土耳其戰(zhàn)敗,被迫簽訂了《色佛爾條約》。條約規(guī)定:奧斯曼要割讓80%的土地,本土小亞細亞半島西部劃歸希臘,東部由協(xié)約國托管,只留下中間一隅之地,奧斯曼帝國面臨亡國危險。

如此喪權辱國的協(xié)議讓土耳其人十分憤怒,國內民族情緒高漲,“國父”凱末爾挺身而出,推翻了延續(xù)六百年的蘇丹的封建統(tǒng)治,又迫使協(xié)約國重新與土耳其簽訂《洛桑條約》。

此條約不僅確立了現(xiàn)代土耳其的疆域,也徹底終結了奧斯曼帝國統(tǒng)治土耳其的歷史。

1923年10月29日,土耳其共和國成立,凱末爾當選共和國第一任總統(tǒng)。

彼時,土耳其只占有小亞細亞半島和巴爾干半島的一隅之地,國土面積僅為78萬平方公里,與巔峰時的55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不可同日而語。

最可恨的是,西部的愛琴海沿岸幾乎都是希臘的領地,下海游個泳一不小心就進入到希臘海域……

不過,土耳其人也來不及哀傷。

因為國內在凱末爾領導下,正進行一系列世俗化的社會改革。

頗有現(xiàn)代民主意識的凱末爾宣布,土耳其實行政教分離,進行資產階級民主改革,全部精力都用于發(fā)展本國的民族經濟。

正因這次被稱為“凱末爾主義”的政治改革,反對宗教介入政體,開始實行多黨制,才讓土耳其逐漸擺脫泛伊斯蘭主義影響,成為伊斯蘭世界最早開始憲制和現(xiàn)代化的國家。

“凱末爾主義”實際就是務實態(tài)度,才讓土耳其學會“脫亞入歐”,更學會在政治上左右逢源。

二戰(zhàn)時,土耳其就是堅決不站隊,誰也不支持,才安然混到戰(zhàn)爭結束。

冷戰(zhàn)時期,土耳其北臨黑海,以及地處歐亞十字路口的特殊地理位置,讓迫切希望得到黑海出海口的蘇聯(lián)百爪撓心。

冷眼旁觀的北約對此十分高興,主動將土耳其吸納進北約,充當自己抵御蘇聯(lián)的“馬前卒”。

3

如同夜壺的“泛突厥主義”

雖然只是歐洲大家庭的一個“編外人員”,可土耳其也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在歐洲問題上屢屢指手畫腳,令歐美國家不勝其煩。

土耳其還不自知,又以歐洲成員國為名,多次要求進入歐共體,希望有福共享。

令土耳其失望的是,申請了幾十年,從歐共體到歐盟,每次都被歐洲拒絕。

更令土耳其憤怒的,有一次北約演習,土耳其興沖沖跑去參加,居然發(fā)現(xiàn)假想敵是自己……

其實也很正常,自中世紀“十字軍”東征以來,土耳其與歐洲因為宗教信仰打得不可開交,即便其不再將伊斯蘭教作為國教,可依然是歐洲國家眼中的異類。

況且,土耳其被允許加入北約,是充當歐洲放在亞歐大門外的一個緩沖力量,怎么可能放進來和歐洲老牌國家平起平坐?

關于這一點,亨廷頓在著作《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寫得很清楚,自凱末爾以來,土耳其在文化上就是無所適從,“拋棄了麥加,又進不了布魯塞爾”。

土耳其也終于醒悟過來,原來歐洲壓根沒把自己當回事。

既然“鳳尾”當不成,土耳其干脆就當“雞頭”算了。

土耳其又重新舉起“泛突厥主義”的大旗,打算充當中亞地區(qū)的大佬。

所謂“泛突厥主義”,其實就是土耳其國內受到民族主義的鼓動,主張所有操突厥語族語言的民族聯(lián)成一體,組成一個由奧斯曼土耳其蘇丹統(tǒng)治的大突厥帝國。

說起來,這是拜“土耳其國父”凱末爾所賜。

建國初期,凱末爾為了不讓眼花繚亂的改革過分削弱土耳其人的民族意識,將土耳其的歷史直接與中亞的突厥人聯(lián)系,同時將11世紀塞爾柱突厥帝國建立視為土耳其人控制小亞細亞的開始。

嚴格來說,這些為建立土耳其人的民族認同感改編的歷史勉強還算客觀。

可隨后,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凱末爾的養(yǎng)女阿菲特·伊楠曾在演講中宣稱:人類最高級的和最早的文明種族、國家,是阿爾泰與中亞的土耳其人;蘇美爾、埃蘭人、阿卡德人,被賦予這些名字的人,實際是土耳其人;以古希臘人為名的多利安人,最初的祖先也是被叫作赫悌人的土耳其人……

就連中國,她也沒放過,表示“中國文明的基礎創(chuàng)立者是土耳其人”……

當年其突厥祖先被大唐軍暴打的事情,她是一個字也不提。

說白了,這就是沉浸在奧斯曼帝國榮耀光環(huán)下某些土耳其人的集體“意淫”罷了。

好在凱末爾還算務實,看到有些言論越來越離譜,果斷叫停,“泛突厥主義”暫時偃旗息鼓,全國還是集中力量搞建設。

凱末爾去世后,土耳其國內的“泛突厥主義”又開始抬頭,正好被執(zhí)政者拿來當作地區(qū)政治的一劑猛藥。

1992年,土耳其召集阿塞拜疆、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共和國在安卡拉舉行了首次突厥語國家首腦會議。

1994年,土耳其又在伊斯坦布爾舉行第二屆“突厥語國家首腦峰會”,中心議題是“確認突厥語國家走向一體化”。

說到底,這個“泛突厥主義”好似夜壺,誰想用了就拿來用;不想用了就塞到床底,無人問津。

有些滑稽的是,為了以“突厥祖先”來樹立自己的地區(qū)權威,土耳其還曾一口氣認了16個祖先。

4

強人埃爾多安

2015年,土耳其總統(tǒng)埃爾多安會見巴勒斯坦總統(tǒng)阿巴斯,特意安排了16位武士充當“人肉背景”。

這16名武士各自代表歷史上與突厥有關的政權,分別是:匈奴、西匈奴、匈人帝國、白匈奴、突厥汗國、阿瓦爾帝國、可薩帝國、回鶻汗國、喀喇汗國、伽色尼王國、塞爾柱帝國、花剌子模、金帳汗國、帖木兒帝國、莫臥兒帝國和奧斯曼帝國。

說實話,別說阿巴斯搞不清楚,就連被埃爾多安拉到“突厥朋友圈”的其他國家,也未必認同所謂“突厥祖先”。

畢竟,有的是白種人,有的是黃種人,如何界定到底誰才是正宗“突厥人后裔”?就算是又能怎樣?

既然提到這場“突厥鬧劇”,也沒法繞過背后的策劃者——土耳其現(xiàn)任總統(tǒng)埃爾多安。

今年5月28日,現(xiàn)任總統(tǒng)埃爾多安以52.14%的得票率,擊敗反對黨候選人克勒奇達爾奧盧,連任土耳其總統(tǒng)。

從他于2003年第一次擔任總理至今,埃爾多安領導土耳其這個中東大國已經有20年時間,可以說是繼國父凱末爾之后,對這個國家影響最大的政治人物。

埃爾多安的崛起之路,如草根逆襲,書寫著“莫欺少年窮”的奇幻故事。

早年的埃爾多安曾熱愛足球,如果不是父親堅決反對,他可能會成為一名職業(yè)球員。

大學時期,埃爾多安遇到了土耳其著名政治家埃爾巴坎的提攜,成為其堅定信徒。

在埃爾巴坎的支持下,埃爾多安加入了土耳其學生聯(lián)盟,大放光彩。

1976年,埃爾多安被選為伊斯坦布爾的市長,帶領這座混亂不堪的城市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發(fā)展。

由于埃爾多安的伊斯蘭背景,他被世俗化的土耳其當局所不容。最終因為一首隱含宗教極端思想的古詩,被抓住機會的當局逮捕,隨即又被導師拋棄。

遭遇“背刺”后的埃爾多安吃了10個月的“牢飯”,出獄后的他開始明白權力才是一切的真諦。

同時,也因為恩師的無情,他更體會到“永遠別相信任何人”這句話的分量。

出獄后,埃爾多安收起了往日的鋒芒,主動和埃爾巴坎求和,共同組建了正義與發(fā)展黨。

再次進入政壇的埃爾多安能屈能伸,他可以為了自己的野心和任何人聯(lián)盟,也可以根據政治合作的需要,調整自己的政治主張。

他所有的目的,就是為了爬上政治的頂峰,不再被人隨意踐踏。

2003年,埃爾多安終于得償所愿,成為土耳其的總理。

此時的土耳其,經濟是歐洲的“吊車尾”,排名最后;政治上,一批元老級的世俗派掌權,勾心斗角;軍事上,土耳其毫無話語權,只能看歐美眼色行事。

說來說去,當時土耳其的經濟最令人糟心。

5

土耳其的經濟發(fā)展

奧斯曼時期的土耳其就是一個封建農業(yè)國,關稅基本被列強瓜分。

凱末爾執(zhí)掌大權后,采取國家主義政策,逐步收回關稅自主權。通過加高關稅壁壘,干預匯率實行進口配額,才使得土耳其民族工業(yè)得以發(fā)展。

凱末爾逝世后,繼任者伊諾努在經濟上推行自由化,民間資本和外國資本逐漸活躍,形成了民營經濟主導輕工業(yè)、國家資本主導金融和重工業(yè)的局面,產業(yè)基礎逐步建立。

1950年,具有伊斯蘭教背景的民主黨擊敗了凱末爾一手領導的共和人民黨,登上主流政治舞臺。

隨后,土耳其實施了向美國貸款、打破關稅壁壘、經濟自由化等政策,希望接軌國際市場。

不過,由于土耳其的產業(yè)發(fā)展先天不足,使得里拉主動貶值后并未改善出口,反而造成通貨膨脹、商品緊缺。土耳其政府又被迫降低經濟增速,重新加高關稅壁壘。

上世紀80年代初,土耳其的通貨膨脹率達到107%,GDP增速為-1%,被迫接受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援助,代價為放棄關稅壁壘,開放金融市場。

隨后十年間,土耳其經濟迎來“黃金時期”,出口額擴大5倍,外匯收入平均增速12%,出口加工業(yè)的比重從1980年的1/3上升至1990年的4/5,逐漸形成外向型產業(yè)格局。

不過,土耳其也因外資大量進入,使得本國經濟嚴重依賴西方經濟體系。

上世紀90年代末,土耳其出口受西方經濟不振影響逐步陷入停滯,土政府采取低利率政策對抗經濟衰退,物價大幅上漲,里拉急速貶值,面臨著無法償還外債的局面。

土耳其只好再次接受了IMF的援助以渡過危機,可惜也未能乘此時機進一步推動產業(yè)升級,使得國內工業(yè)錯失產業(yè)升級窗口,一直處在國際制造業(yè)鏈條的最低端。

2000年,土耳其由于銀行相繼出現(xiàn)借貸危機,外資撤離,再次造成國內通貨膨脹率接近40%,民不聊生。

因此,埃爾多安上臺前,土耳其始終是西方經濟的“吊車尾”,位列西方國家經濟排名之末。

面對土耳其的困境,有野心又有抱負的埃爾多安一邊炮轟國內的反對派,將他們稱作“將土耳其推向深淵的陰謀者”,乘機消除異己,一邊積極謀劃建設土耳其的各項政策。

在埃爾多安的推動下,土耳其政府提供各種惠民政策,促進國民人均收入大幅增加,貧困率從2002年的30%直接下降到2019年的7.5%,僅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刮目相看。

埃爾多安執(zhí)政20年間,土耳其的GDP總量從2001年的1455億美元升至2011年的9060億美元;人均GDP從2001年的2100美元升到2011年的1.06萬美元,躋身“經濟安理會”二十國集團成員;2022年,土耳其發(fā)展水平位列全球第17位,居歐洲上游水平。

發(fā)展基建也成為埃爾多安最重視的事,使得土耳其境內的水壩、住宅、學校、道路和醫(yī)院數量迅速增長,規(guī)模前所未有。

可以說,埃爾多安以發(fā)展經濟為根本,通過溫和伊斯蘭勢力主導,帶領土耳其完成了從軍事威權政治向伊斯蘭政黨主導的現(xiàn)代民主政治的過渡,促進了經濟的發(fā)展。

國際上,埃爾多安也頗具個性。

他曾拒絕為美國攻打伊拉克提供便利,又因為不同意以色列前總統(tǒng)佩雷斯關于加沙沖突的觀點,于2009年的達沃斯論壇上拂袖而去。

2016年,他對美國干涉自己內政不滿,怒懟美國,“Who do you think you are?”(你算老幾?)被很多人視為土耳其與美國鬧翻的象征。

正是這些帶有濃厚個人色彩的政治亮相,使得埃爾多安在中東乃至整個伊斯蘭世界都擁有著極高的人氣。

不過,埃爾多安能掌控土耳其政權長達20年,也與他不斷排除異己,在政治上竭力為自己塑造有利環(huán)境有關。

6

國際舞臺上的土耳其

2016年7月15日,土耳其發(fā)生未遂軍事政變,叛軍幾乎捉住了當時在海濱度假村度假的埃爾多安,所幸最后被安全救出。

埃爾多安以此為借口,在國內大肆搜捕,趁機排除異己,有160多家媒體和出版社被關閉,超過120名記者和媒體工作者被判入獄,超過10萬名公務員在沒有經過正當程序的情況下被立即解職或暫停履職,引發(fā)國際輿論爭議。

2017年,在埃爾多安操控下,土耳其通過改行總統(tǒng)制的修憲法案公投,開始實行總統(tǒng)共和制,把原來屬于總統(tǒng)和總理的權力都歸結到了總統(tǒng)一個人身上,就是為保證其能一直獨攬大權。

憑借強硬的政治手段,埃爾多安不斷消滅任何敢于挑戰(zhàn)自己權威的勢力,才使得他在土耳其權傾一世,無人可敵。

埃爾多安野心也不止國內,他不止一次地在媒體面前發(fā)聲,表示土耳其不會偏安一隅,而是要躋身世界的舞臺,成為“強大的全球參與者”。

當然,埃爾多安這番話,也不是土耳其有多厲害。而是美國在中東的影響力越來越弱,土耳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卻越發(fā)重要。

埃爾多安政府執(zhí)政以來,推行新中東政策,一改此前不介入中東事務的立場,積極改善與中東伊斯蘭國家的關系,充當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以及敘利亞之間的調解者。

土耳其也通過介入地區(qū)熱點問題、設立海外軍事基地、擴大安全合作等形式,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敘利亞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土耳其始終保持對敘利亞問題的深度介入,一邊支持哈馬斯武裝,一邊又嚴厲打擊敘利亞境內庫爾德武裝,直接占據了大片敘利亞土地,氣得敘利亞要與其開戰(zhàn)。

也是因為積極支持巴勒斯坦,不斷展示對以色列的強硬態(tài)度,土耳其在伊斯蘭世界有著很高的聲譽,埃爾多安也成功扮演著伊斯蘭世界領袖的形象。

土耳其還通過插手沙特、伊朗的海灣地區(qū)事務,成為近年來中東區(qū)域地緣政治博弈的主要參與者;同時,土耳其還通過在索馬里設立軍事基地、與吉布提和蘇丹提升安全合作增強了自身在紅海與非洲之角的軍事存在,實現(xiàn)了對非洲的軍事影響力覆蓋。

總體來說,埃爾多安外交政策是,面對小國“展示肌肉”,看到大國“左右逢迎”。

俄烏戰(zhàn)爭初期,土耳其最初從能源等方面給予俄羅斯巨大幫助,讓歐美等國十分惱火。

等局勢越來越傾向烏方后,埃爾多安不僅邀請烏克蘭總統(tǒng)澤連斯基訪問,還違背與俄羅斯的約定,將5名亞速營指揮官釋放回烏克蘭。

甚至,土耳其繼去年向烏克蘭提供大批TB2無人偵察機后,最近居然將生產線直接搬到了烏克蘭境內。

說到底,埃爾多安也是個務實派。情況不明,左右平衡關系,局勢有變,則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策略。

不難看出,土耳其外交上這種“騎墻”行為也很危險,雖然短期會給自己帶來一些收益,但從長遠看,必然會遭到美國和俄羅斯兩國的猜忌和抵制。

至于歐洲,埃爾多安倒不擔心,反正土耳其邊境還收攏了數百萬中東難民,還一直拿此敲歐洲竹杠,只要不拿錢就開閘,就看歐洲人怕不怕。

但埃爾多安可能沒有意識到,時代變了,變局也多了。

7

土耳其的未來變局

歐洲本來就對土耳其拿難民問題“敲詐”很反感,偏偏土耳其還對瑞典和芬蘭要加入北約表示反對。

八竿子打不到的國家加入北約,土耳其為何要反對?實際上,土耳其就是想借此找點理由,再從中要些好處而已。

類似在歐洲政壇攪和的事情,土耳其沒少干,因此招致很多歐盟國家的強烈不滿,紛紛對其表示出強硬態(tài)度。

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層直接說,土耳其如此“作”,就不再是地中海地區(qū)的伙伴,必須采取強硬態(tài)度。

面對土耳其想要充當俄羅斯天然氣輸送到歐洲的中轉樞紐,德國更是表示嚴重不滿。要知道德國才是俄羅斯能源在歐洲的輸送樞紐,土耳其這是直接掐斷了德國的“財路”。

美國更是對俄烏沖突期間,土耳其購買俄羅斯的S-400防空導彈十分憤怒,既然是北約的“守門員”,怎么還能買對方的武器呢?

眼下,土耳其國內,埃爾多安也談不上高枕無憂。

埃爾多安在國內屹立不倒,主要就是靠煽動民族主義情緒以及經濟的持續(xù)增長。

其中關鍵因素就是經濟,埃爾多安使出的“計策”是以高通脹、高外債、高經常賬戶逆差為代價換取經濟增長。

這就是貨幣放水,土耳其每年貨幣供應量因此增長到16%。

顯而易見,貨幣放水的后果就是通脹。銀行只能通過提高利率來調節(jié)。

可埃爾多安擔心利率調整會帶來經濟不穩(wěn)定,認為“利率是萬惡之母”,一直要求銀行不要加息,持續(xù)保證貨幣供給。

可土耳其的幾任央行行長根本不理,為保持金融穩(wěn)定,連續(xù)加息,最終惹怒埃爾多安后被撤職。

于是,埃爾多安將自己女婿提拔到財政部部長位置,同時任命了只聽自己話的新央行行長、副行長和貨幣委員會主席等人。

聽他的話結果就是,土耳其迅速陷入通脹,土耳其里拉對美元匯率迅速飆升到如今的1:27.5,創(chuàng)下自1998年10月以來的最低紀錄。

在通脹和貨幣貶值的雙重刺激下,土耳其人也不傻,紛紛換美元、歐元,囤黃金進行避險,再次導致國內貨幣貶值,財富縮水。

一系列經濟昏招,使得埃爾多安支持率不斷下跌,嚴重威脅到自己的威信。

此外,國內還有一個埃爾多安無法控制的因素:土耳其大地震。

世界上兩大地震帶之一的歐亞地震帶,又稱地中海地震帶,橫穿土耳其、伊朗、阿富汗等三個國家。這種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決定了中東地區(qū)地震危害十分嚴重。而土耳其有95%的人口、92%的陸地面積處于不同程度的地震危險區(qū)內。

2023年2月,土耳其發(fā)生了兩次7級以上的地震,造成數萬人傷亡,無數房屋倒塌。

地震本來算是“天災”,與埃爾多安沒啥關系。可問題是,地震直接暴露出土耳其這些年很多建筑都有不同程度偷工減料現(xiàn)象,而且還暴露出土耳其拉胯的救援能力。

作為土耳其快速現(xiàn)代化神話的一部分,建筑業(yè)的發(fā)達本是土耳其國家能力的驕傲。但在地震之后,這些神話統(tǒng)統(tǒng)成了令人笑不出的“笑話”。

自然,人們不由將矛頭指向了背后積極發(fā)展建筑業(yè)的埃爾多安,認為是他的失職和用人不當,才造成了如今的慘劇。

可以說,土耳其未來的變局就是看埃爾多安能否維持眼下的局面;他那套左右逢源的外交政策會不會被大國接受;還有時不時就拿出大肆宣揚的“泛突厥主義”,是否讓所有參與國都買賬。

從這點來說,土耳其的變局就源自自身的種種危機,答得不好,可能就是一道“送命題”。

       原文標題 : ? 大變局中的土耳其 | 國家經濟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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